父亲是只鸟

父亲从内地来了，怕他闷就买了几只鸟儿，绿色的，鸟不名贵，但叫得特好，全家人都喜欢。也许是叫得好的缘故，总怕鸟儿飞了，装在笼子里，还要把笼子的出口用铁丝拧得紧紧的。父亲没有事做，就是牵挂着喂那几只鸟，鸟在笼子里不愁吃喝，日日都饱胀着叫。

父亲在这个城市里住不惯，老说这楼里没有人住，怪怕的，我说这楼里住着好几百人，逢年过节还会更多，父亲说不像，并且十分肯定地说，这楼里住的人不如他们过去一个院子的多，而那个院子里最多也只住过十几户人家，人口不过三五十个。小孩总是犟不过大人去，父亲说啥就是啥吧，不再和父亲争什么。

那日，父亲喂完鸟问我，你说这鸟幸福不？我不加思索地说：“幸福。”父亲没有再说什么，而是坐在了窗边的一角，向北边望着，我知道父亲又在想什么。父亲说春天一到，家里那条护城河里的冰就开始化了，冰一化沿着河边的柳树就露了新芽，也没有谁组织，各家的老人就都到河边来了。老人们在河边的树梢子旁说笑的，唱的跳的，下棋的干什么的都有，父亲说那里的不少人他们年轻时就认识，日日和他下棋的老胡，年轻时他们还揪过脖领子。爱穿一身白裤白褂在河边教老人们跳舞的大项，年轻时给领导打过父亲的小报告。父亲说那条护城河边上，有他们早先的许多恩恩怨怨，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谁都不提那些事了，就像以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。看着父亲远望的眼神就知道他又在想那条河和河边的那些恩怨故事。还要再过一些日子河里的冰才能化柳才能抽芽，我试图让父亲的思绪尽快从那冰已融化的河边回来。快了，父亲说完又去喂那鸟儿。春天来了的时候鸟儿越发的圆润，圆润了的鸟儿叫声却越来越小，越来越少了。父亲说鸟不能再这样喂了，再喂鸟会死的，父亲的语调沉沉的像鸟儿。